生者&松木场异闻录:都市空间的历史记忆与传说( 二 )
金祝庙的庙志也记载,弘治年间钱塘县令曾收集路边和烧人场的“有头男妇七百一十有七”及“无头有骨不能计数共一十五棺”。它们被“集之于金祝庙前”,县令率僚属“亲诣躬视”,祝祷后将之合葬。《钱塘县祭遗骸文》写道:“厉坛有祀,享之而已,何曾得一抔之安?”

文章插图
《聊斋志异》电影剧照。
美国学者梅尔清在《躁动的亡魂》中提到,“建造墓冢来埋葬、纪念无人认领的尸体,是对道德及政治价值的认可,同时也是情感抚慰。”然而松木场多孤魂的印象,不免在此处住民、乃至城内杭人的集体潜意识中暗自生根。对孤魂的记忆与想象,正是所有松木场怪谈的源头。
民国时,厉坛毁了,人间权力更迭如走马灯,孤魂野鬼大概从此无法得救。松木场西段兴建多批公墓,更辟出一块处决人犯的刑场。无人认领的尸体就地掩埋,臭气熏天。东段村镇的香市也早因河道淤塞而萧条。所以,尽管离杭州城只有一里之遥,但在老辈人持守的成见中,松木场既不是我童年那种市井花园,也不是近年房价高企的市中心一线学区老破小,而是荒凉可怖的乡下地方。
上世纪中叶起,一切又变了。松木场河左近湿地被填,建省府办公楼及宿舍。刑场迁往别处,新组建的杭州大学选址在刑场原址北,原址一带建宿舍(现杭大新村)供教师居住。幸免于战火的公墓多被征迁。更西边的浙江省第一公墓改建成浙江大学黄龙洞新校(现玉泉校区),松木场成为浙大师生进出杭城的要道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松木场河被彻底填平,河道及周边建起现代化的住房,松木场和杭州城的一里罅隙,被城市扩张初期的巨手草草抚平。
异界-时空
松木场是个有趣的案例,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介绍其历史,是因为它暗藏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某一类都市传说的来龙去脉。几十年来,建成区的边界飞速拓展,原本的近郊相继变成城市新肌体,位于其中的私人墓地或年代久远的公墓往往被征用,新建住宅或商业设施;合规的公墓也可能被保留在新住宅边上,令后者成为墓景房。同一片土地,过去死者长眠,如今生者寄居;或死者与生者为邻。人与鬼的时空界限不再分明,植根于土地历史的都市传说便从这缝隙中生长出来。
但不是所有的新肌体都能结出异色的果实。大多数近郊乡村沉默着被城市吞噬,没有留下任何文化方面的记录。美国民俗学家布鲁范德指出,相信并讲述都市传说者“是当代社会中那些最为见多识广的民众——青年人、都市居民、受过良好教育的人”;松木场的种种野史,很大程度上也是幸运地依托此地文化水平较高的新住民——国学家、大学生、机关干部、技术人员及其家属们所创作和口耳相传的。他们在上世纪后半叶徙居而来,心照不宣地打造出一支民俗学意义上的文脉。
进入新世纪后,存世者大都选择卖掉房子,搬到更崭新、更宜居的区域,这支文脉也就随之断绝。那些流布于前互联网时代的传说——例如松木场墓场旧址的某五星级酒店施工时曾挖出很多半腐的尸体,有工人拿腿骨打架嬉闹,开业后客房就时常闹鬼——由于较为零碎,缺乏整理,一旦当年的居民都不再以它为谈资,便几乎湮灭无闻。而网络上传播较广的“河西怪童”,文学创作痕迹明显:从停车位、小区保安等元素以及行文习惯分析,应该是本世纪论坛时期的作品,和刑场、墓场等上世纪的历史记忆已无关联。
墓景房?都市传说的空间想象
中国人认为,与死者为邻会招致不祥。在志怪小说还没有泛滥的年代,《三国志》记载的小故事已经暗示了这种心态:一位县令因家人频繁惊恐和生病,找来名卜管辂求救。后者认为,县令宅第边缘的地底埋着两个持武器的死者,两人的鬼魂白天浮游,晚上就来作祟。县令按管辂说的位置掘出了骸骨,迁葬后家人都痊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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