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修桂|清明忆故人︱张伟然:林花谢了春红——忆张修桂先生( 三 )


还有一件事我是听邹逸麟先生讲的 。 邹先生跟张先生同年同月同日生 , 在所里共事一辈子 , 关系特别好 。 有一次 , 张先生把邹先生带到他老家去了 。 说是张先生进门跟他弟弟打了个招呼:“来客了!”他弟弟好像根本没什么反应 , 拎着个渔网就出去了 。 不一会儿从外面网回来一网海鱼 , 烧一大锅水 , 又拿个壶出去了 。 不一会儿 , 打回一壶地瓜烧酒 。 兄弟俩把鱼也不洗 , 也不刮鳞 , 直接往滚水里一丢 , 捞出来就吃 。 一口鱼 , 一口酒 , 吃得不亦乐乎 。 邹先生不吃鱼 , 又不喝酒 , 只好窝在床上睡觉 。 闽南那种床铺 , 他睡又睡不着 。 张先生喝得烂醉 , 邹先生没吃没喝 , 还服侍了他一宿 。
故事讲到此地 , 张先生乐不可支:“那么新鲜的鱼 , 那么好的酒 , 你自己没口福 , 怪谁呢?”
2013年初 , 所里组织去闽南考察 。 1月12日上午 , 到了张先生老家崇武古城 。 站在城墙上 , 我想起上面两个故事 。 古城不大 , 城门正对着大海 , 门口有个关帝庙 , 外面两三百米之遥就是陡峭的海岸 , 难怪张先生的弟弟拎着网出去一会儿功夫就能网回鱼来 。
张修桂|清明忆故人︱张伟然:林花谢了春红——忆张修桂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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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修桂先生的老家 , 福建惠安崇武古城 。 2013 , 张伟然摄
我掏出手机给张先生打电话 , 张先生问我在哪 , 我说我在您老家 , 就在城门口 。 他说:“噢 , 你在我干爸那儿呀 。 ”我问:“您干爸是谁?”他说:“就是城门口那个关老爷啊!”

那次考察张先生没有去 , 当时让我很不习惯 。 我和张先生在一起最惬意的时光 , 除了聚餐 , 就是在野外考察了 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以前 , 所里的研究生数量不多 , 野外考察比较难开展 。 人数慢慢多起来以后 , 组织新生去野外考察实习 , 就成了每年一度的重要事件 。 前后几十年的时间里 , 这种事一般都是张先生带队 。 多年来 , 所里老师与学生交往最广泛、最融洽的 , 首推张先生 。 他自己带的研究生数量不多 , 但无论哪位老师的学生 , 都跟他亲 。 这中间 , 先生个性随和、不立崖岸 , 固然是一大先决条件 , 同时与他担纲这门课的教学 , 也不无关系 。
有人说 , 要考察一个人能否合得来 , 最好是一道出门旅行 。 旅行中 , 一个人的生活习性、三观都会暴露出来 。 野外实习除了一同旅行 , 还更多一重专业内容 , 一个人的品行各方面都会暴露得更充分 。 每次带完实习回来 , 张先生都会收获一大波忠实粉丝 。
我第一次跟他去野外考察 , 印象中是九七年 , 大概十月份 。 那时研究生数量仍不多 , 车上有空位 , 教师愿去的也就可以跟着去 。 我本、硕都在地理系读 , 对于野外考察自然不陌生 , 但那时跑的地方都不在江南 , 能跟着张先生在江南跑 , 当然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。 那次跑得不远 , 好像只到过马桥、金山 。 记得中午在马桥打尖 , 吃到马桥豆腐 。 据说算当地名产 , 我用湖南人的标准暗自衡量 , 实在不知如何恭维 。 下午坐船登岛 , 在大金山那个瞭望塔上 , 我给全体师生拍了一个合影 。 整个瞭望塔像一艘巨轮的桅杆 , 师生自由地散布在瞭望塔的各层 , 高低错落 , 张先生被大家簇拥着站在中间 , 像一个老船长 。
张修桂|清明忆故人︱张伟然:林花谢了春红——忆张修桂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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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旦史地所师生在金山考察 。 1997 , 张伟然摄
拍完合影后红日西斜 , 大家兴味不减 , 但潮水说话间就涨上来 , 一会儿功夫 , 就淹到了上渡船那块踏板的位置 。 大家仓皇登船 , 有一位差点落到潮水里 。